章90下:大慈悲歌酒推心,小智计半仙妖言(2 / 2)
“解了!”
李详抽了短刀,这小子看着呆愣,没想还有点灵劲,他义父专好的便是凌人,作践得人一文不值他才称了心意,怎的肯将这憨子做虎的。
王重隐转身将左右的十来人看了看,又将李重霸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人虽说只是李详义父,两人长得还真有分相似,也是大脸宽额,只是眼睛大些、眉毛也疏淡许多。当然李详脸虽大,肉没有横长起来,只是一脸怪样的轻佻。而李重霸紫檀色的面皮上横肉凸起,胡须凌乱,满是傲狠。
“二庄主,何不早还?我叔已有意已退出贵庄。”王重隐故意先向王玫搭话,李重霸父子的无礼让他气难平。王玫哂笑了一下,将眉眼竖了竖。是恶意,王重隐看出来了,这人鼻头眉头都直硬,看得出来不是个容易相折的汉子。
李重霸将案子重拍了下,王重隐这才转身向前揖道:“押使,家叔有书子相呈!”李详接过去,拆了递到李重霸手前。李重霸抓在手里道:“王重隐,本押使欲称帝,下徐州,席卷天下,你叔相不相从呀?”王重隐道:“押使,家叔并未言及此事,重隐如何知道!不过重隐知道,家叔并无押使这般大志意。”
“那你叔是个什志意?”
李重霸已经在看书子了。王重隐便将王仙芝交代给他的话说了,市坊小人,江湖盐贼,惟知活家口、保性命什的。这些话书子中也写了,还写了他所以揭竿之由,语气苦苦诶诶,如对尊长,李重霸看了十分受用。不过他的职业本能很快地推翻了他天性的结论,王仙芝既是江湖名贼,又对过天平军,又打下了小王庄,说明这人非是庸夫!望见服软,喊退便退,莫不是要使诈?四镇官兵便是来也是冲着我李重霸来的,他着急什的?
“王重隐,你叔遣你来,可还有他事?”
“家叔遣重隐来,只为聊表敬慕之情,结两军之好,交个朋友,小王庄我阿叔愿退,也愿与押使一道抗击四镇官兵,若押使不弃,家叔愿择日择地与押使当面平章!”
这不是要赚我么?李重霸哈哈大笑起来,道:“王重隐,你阿叔肯依我的话行,我也不为难他,其他话过后再说,大郎,你领他下去好好招待!”王问之见长辈们要议事,也跟着李详出去了。
秦立这时便也起身道:“押使既肯恕罪,秦立便告辞了!”李重霸道:“这时分你便要走?”秦立道:“天黑正好避人耳目,万一走漏些风声,兄弟这一回徐州不就是个死么?”李重霸道了声“也罢”,吃了两碗酒相饯,使人送了出去。
“押使,真个放姓秦的走?”
人才出去,下面一个形样颇敦厚的汉子便嚷出了声。李重霸道:“真的!”这汉子道:“这厮可不良善,既捉入了笼,平白放他做什的?”李重霸道:“四郎,他姓秦的不良善,我姓李的便良善?现在到处传言朝廷发四镇大兵来剿,我放他回去便是在徐州军中安了一个眼目,又何不可?呵呵,我可不是姚周!”
原来这被唤作“四郎”的汉子便是庞勋手下大将姚周的亲从姚勍,当年姚周在柳子一役中吃康承训用火烧了寨子后,听了刘丰的话往宿州投梁丕,还真以为“穷而相投”,那厮将不计前嫌“笑而纳之”,却是入城下马,人头便落了地。姚勍将着姚周尸首便回了郓州,高骈为治严厉,他在州里也安不得身,便到独山落草,那时节英雄好汉都在庞勋麾下,山野空旷,他那几个人便做了一山之主。张玄稔下彭城,残军多往泽中跑,他二十岁的人,没什名头,便吃人撵了。他便和刘侏投了微山,后来再引了李重霸的杀转,便也在这山厅里坐了一把交椅,不轻不重,也能嚷上几句话。
王玫见了便道:“姚四哥的话其实不错。”李重霸道:“他要不为我用,我自有法子教薛能那厮斫下他的狗头来!”便转了话:“弘远,王仙芝这事你是什主意?问之可将了话回来?”王玫道:“以我的主意倒也罢了,遭着蜂蚁,肿了手脸,损得什声威?可我兄长怕不是这主意,昨夜是可以出来的,他却不肯!”李重霸笑道:“不肯钻鼠洞,这是他的性子!我借你几千兵,待王仙芝撤在路上,杀他个猪窜狗跳,如何?”王玫道:“且看他退不退!”他到山就开过这口,没应,现在知道人平安,倒不愿意相烦了,天寒地冻的,谁愿挪窝。
李重霸笑了笑问其他将校,曹君长侧着脸一口酒一口肉的慢慢吃着,表面看上去很洒脱,其实肚里火燥,难道自己真没了时运?他仔细算过了呀,徐州这地是他的福地,可是如何到了彭打山那儿也是坐末席,到了这也是坐末席?他娘的,这厮再不开眼看佛,索性去投了王仙芝也罢!
“曹半仙,你可有话?”
李重霸最后问了过来。曹君长放下酒碗,肃然起身道:“不知押使要听真话还是假话?”李重霸笑道:“要听真真的话!”曹君长郑重点头,道:“押使,这些天来山人夜则观星,晨则望气,帝星摇动而青龙分野其气渐起,或许便应在这王仙芝身上也未可知!图谶上是有王姓的,天宝末年四镇节度使王忠嗣便因此致祸!有天命者,人不能败,顺之则昌,逆之则亡,如何轻易攻得?押使若贸然行事,山人以为必致咎殃,还望三思而后行!”
李重霸哦了声,又问:“若依你计,本押使当如何行事?”曹君长道:“王仙芝卑辞厚礼贵使以来,押使亦莫若卑辞厚礼贵使以报!”李重霸嗯嗯地想了一会道:“卑辞厚礼,我故无所难,只是差一个贵使!”王玫见李重霸突然改了主意,便不自在起来,但人在屋檐下,又吵嚷不得,只昨闷头吃酒。
曹君长略作沉吟,道:“押使若乏其人,山人可以充之!”李重霸啪地将指一弹:“那就有劳真人了,不知真人什时走得?”曹君长本意是要激李重霸与王仙芝相攻的,没想只言片语这厮倒从了,这多少出乎他的意料,心里掂了掂,觉着这厮没安好心,将指头盘了盘,道:“明日不好,恶神当道。后日,恶秽未尽,犹费祓除。大后日又逢除日,过了此方行得!”李重霸不满道:“真人道高,何忌这些?我看后日便行吧!”曹君长脸上作难,道:“既是押使有命,山人也不敢推,只好斋戒一日,请得灵符避邪,方是公私两利。”
李重霸欢喜,呼众人举酒敬谢。曹君长一退,王玫便了身,说酒够了。李重霸笑道:“弘远,灭贼的正事未议,怎好便退的?”王玫一怔道:“兄长可是真话?”李重霸道:“真话!似王仙芝这等饥寒草贼,最容易为朝廷招抚,我今与他和合,危难时节背后便得吃他的刀子。不如现在踩灭了他,收了他的人马,来春与四镇军马好好厮杀一番!”是啊,李圆如何还会相信人的!他相信杜慆,功败垂成;他兄弟李直相信朱玫,城池军马尽失!人也确实不可信,庞勋相信张玄稔,事败族灭;银刀七军相信王式,数千人一朝作了无头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