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出发(1 / 2)
堕天使城是座旧城,他藏在一座深深的河谷之中,沿着弯曲的河流伸展自己的肢体。这是一座没有鸽子的城市,罕见树木和花园,举目所见多是料峭的岩石,裸露在阴影之中。没有鸟叫,也没有树叶摩挲的声音。这座城市气候不算极端,生意不算热闹,傍晚很长很长,在这里你有长久的时间思考,拥有广袤的时间相爱。
但是说句公道话,即便是藏在河谷也很难掩盖斜阳从高耸的塔楼之间穿过,倾斜在沿着等高线间落分布的城区里,就在这一条又一条高低起伏的道路交织起的丝线之间,高耸的塔楼把自己的阴影洒下。沉默的石头巨人,构成了这座城市的图景,狭窄的土地摊不开,他们就只能往天空肆意生长,直到遮蔽了天空。
斯特劳斯如言弄到了一辆马车,他生疏的挽上马,皮制的挽具磨损的有些裂开。他用自己的手慢慢的安抚着这两头紧张的朋友,这两匹健康的畜生用湿润的鼻子蹭着斯特劳斯的脸,他几乎看见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路德维希和托马斯修士上了车,把自己的行李捆在了马车的顶上。这辆马车不算新,或许和斯特劳斯的年纪差不多大,只不过因为上任主人善于保养才有现在的情况。路德维希在车上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只能说斯特劳斯的人脉还是真的很厉害。
现在,路德维希看着斯特劳斯放松地驱使着这两匹年轻的马往前面慢慢的走着,因为在这狭长的道路上,总有几个拐角,谁也不知道在拐角之后藏着什么。尽管有的人听得到马车轮压过石板的声音,但是总有些人装作听不见的样子,对着他们马车破口大骂,斯特劳斯也会狠狠地回敬他们,就像他以前做过的那样。
他再次拿起马鞭的时候,显然轻松不少。他从衣柜里翻出了皱得发黄的正装,在出发前一天送给别人好好地浆洗,以至于现在又显得发白。头上规规矩矩地戴着一顶帽子,他们起得很早,所以帽子上还有两盏油灯晃荡着。尽管他的手在长期酒精的毒害之下已经快拿不稳马鞭了,但是他竭尽自己所能的为自己的雇主尽责。
在他的口里,从城区里蜿蜒而上,到达十字路口就需要将近半天,他请求给他足够的信任,让他能尽到自己的职责。路德维希没有办法不同意,毕竟这十年,只有他曾经穿越过那条道路,进入那片被恐怖和诡异笼罩的镇子里。
他或许以为自己回不来了,他红着眼从破烂的邮局里走了出来。
“让你们见笑了,先生们,”斯特劳斯红着眼,“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
路德维希知道,劳累的繁忙能够让他暂时忘记恐惧,老人止不住的絮语是因为他确实很害怕,他试图让自己劳累起来躲开恐惧的侵蚀,实际上这很有效。在他的叙述里,出现了他还在这些道路上奔驰的场景,那时候,那幽深的道路还不算过于令人生畏,除了他以外,依旧有大胆的人敢于深入那个小镇,因为那里的居民虽然古怪,但是却格外有钱。在他们的故事里,海德雷姆只有一个无法被言说的地方,就是那座幽深的修道院。
但是在某一天之后,那个小镇就莫名的开始衰败了,以前庄园的土地里还能勉强长出点收获来,那些深深的矿洞中还可以源源不断的产出各种各样珍贵的矿物,直到那一天之后,镇子里的人慢慢的搬走了,只剩下三条腿的板凳和两条腿的老人。
老人告诉斯特劳斯——那时候斯特劳斯还没有那么老,他们逃不走的,但是斯特劳斯不明所以,老人们又告诉他,以后不要再来了。
从那一天,这条道路上就开始传出各种各样的故事,那些故事在那时的斯特劳斯耳里显得如此的荒诞不经,以至于他从未为此担心过,直到他发现在那一天之后,连带着这些曾经阳光下生长的树都已经绿的不自然之后,他才正视起这个问题。和他一起走这条路线的同伴都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在这之后,他就遇见了那个可怖的怪物。
“我这么说会不会好些,其实你早就有所耳闻了,但是你从未相信过。”路德维希尝试着安抚他的情绪,“忘掉这些吧,就当做这是一场普通的旅行。”
他沉默着点了点头,如果可能,他只想自己在酒馆里听人说这些荒诞不经的故事,而不是成为故事的主角。
路德维希明白这种感觉,在长期的行医经历中,他听过很多很多的事情,他靠降低自己的敏感度保持着一种主观上的客观,他试图避免自己的共情,用理性来模拟情感的功能。每当他尝试着说出,这样说会不会更好,或者重复病人的语句的时候,他以此引导对方的思维。他不是没有同理心,相反,他多愁善感,但只有这种敏感度被压制住的时候,他才能给出切实的诊疗方案,他不能滥用自己的情感。他必须要装作对自己和他人冷酷,他才足够尖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