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路途（二）（1 / 2）

斯特劳斯想尽了办法让马车能够装下四个人和他们的行李，这对斯特劳斯有挑战，但不是那么艰巨，代价就是米娅现在腿上坐着小小的莫伊拉，米娅的头轻轻的压在莫伊拉的头上，两只手在无意识之下揉搓着小姑娘的脸蛋，这显得马车有点拥挤。

其实是特别拥挤，就像是苹果派上的裙边一样，人和行李密密匝匝的挤在一起，本来不那么逼仄的空间也只能变得逼仄了。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在命运的编织下俘虏了路德维希的思绪，他很好奇，为什么本该出现在其他地方——反正不是在这里的两个女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问题的解决不会依赖于路德维希发现这里的天空都已经纵横捭阖的枝叶已经遮蔽了天空，连阳光都渗不进。在此时，对时间的感知只能全部来自于斯特劳斯的那块怀表，他们还要祈祷这块怀表上足了发条。

在那场遭遇战之后，直到刚刚斯特劳斯提示他们今天的旅程应该到此结束了，俩兄妹并没有什么交流，实际上是他们并不知道怎么开头，想要说些什么，却需要起个头，老修士对此并不感兴趣，他倒头就睡，让人羡慕。

此刻，斯特劳斯在路边生起了火。一股温暖随着悦动的火苗一圈又一圈的荡漾了起来，那股略带灼烧的干燥感让他从思绪中回归，他咳嗽了几声，就像嗓子痒了那样。他的眼神飘忽着，瞥见了自己妹妹正在用烧火棍拨弄着柴火，那火星飞溅了出来，像一个又一个闪烁着的念头融进了背景的黑暗里。

“你还好吗，”路德维希解开了自己的外套，轻轻的盖在了米娅身上，就小时候在月夜下一样，“轻松点，我找个机会斯特劳斯把你送回去。”

少女的身体在衣服盖上的那一刻从僵硬变得柔软，就像放松警惕的章鱼一样。她蹭了蹭路德维希的手，就像以前路德维希在雷雨夜陪着她那样。

“不，路德维希，”她的声音格外坚定，“你甚至都不知道我要去哪。”

他们的私语引来其他人的关注，毕竟在连风声都没有的森林里，任何声音都会显得格外洪亮。莫伊拉放下了手上正在处理的材料向这边投来一瞥，在她手上还有咕嘟咕嘟冒着气泡的试剂，她小声叫了一声该死，然后把自己好奇的目光藏进了眼底。

另外一边，托马斯修士正在和斯特劳斯小声着谈论行程的问题，斯特劳斯不由得担忧起接下来的时间，毕竟如果战斗如此频繁，行程必然会被耽搁，托马斯修士就是为了安抚斯特劳斯的情绪——而且显然，这样的险境，斯特劳斯几乎不可能一个人回返。

米娅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封让路德维希眼熟的信，他的眼神凝重起来。火漆上的渡鸦十字似乎张开了黢黑的双眼，死死的盯着路德维希。

在路德维希的视野里，旁边的黑暗沸腾了，扭曲成一道不曾谋面过的身影，他的嘴翕张着，艰难的发出伊达姆的名字。随即，他就被揉碎了，从中间迸发出紫色的暗魅。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按托马斯修士的说法，他和诅咒的牵连又加深了，而且这份诅咒的确蔓延到了自己的血亲之上。

所以他确实明白了，为什么米娅会出现在这里，但是另外一个问题随之而来，她是从哪里得到这些隐藏在历史角落里的知识？萨奇教授经历过，所以他才侥幸从历史的间隙之中窥见到了契机，但是这个活泼的少女是如何得知这些隐秘？

他不想开口问这个令人尴尬的问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路德维希就没有吗？他相信到合适的时候他会知道这个答案，就算他不知道又如何呢？她永远是自己的血亲，那是超越了语言的羁绊。

米娅抿着唇，她的耳朵在黑暗和光辉的边缘颤动了起来，她从路德维希的外套里数出了四粒子弹，用手轻轻的摩挲着，铜制的外壳敲出了清脆的声音，路德维希听出来这是一首序曲，具体是哪一部他没听出来。

斯特劳斯拿着小锅承办了所有人的晚饭，托马斯修士安心不下，就站在马车旁边吃着，他小口的咬了一口肉，就这肉汤仔细咀嚼着龟裂的饼干，他的嘴唇略显干燥，一层死皮贴在他的唇线上。

托马斯听着火堆里是不是发出的噼啪声感到了一丝宁静与惬意，就好像很久之前，他在萨丁王国教会正信科里面那样，至于多久他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是觉得那是一段很悠远的岁月，被时间的拐角藏到了意识之外。

然后他看见了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然后是第二双，第三双，第四双，乃至很多很多双，那窸窸窣窣的声音踩着心脏的节律；唯一的好消息是，声音的主人有八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