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幻境(1 / 2)
待回到侯府,宋浔便跪倒在地向聂靖渊磕头道:“侯爷恕罪,小女宋浔不该冒充小侯爷。”
谁知聂靖渊温声道:“快起来,何罪之有?那般境地你完全是为了替礼儿挡灾,真是个有胆有谋的好孩子。”
一旁的赵管家见到女儿平安归来,不免喜极而泣,当场跪谢侯爷救命之恩,慕灵则攥着爹爹衣袖小声啜泣不已。
“行了行了,都哭哭啼啼的作甚,有惊无险就好。”聂靖渊长叹了一口气,遣散了众人,独留下赵管家。
经过一番惊心动魄,赵管家深知他的心思,便道:“侯爷,依小的看,鹤监分明是要除掉小侯爷,不知哪来的胆子。”
“胆子可以借,他主子动了心思,手下自然要尽心尽力,幸亏翟季盯得紧,”聂靖渊沉思道,“当年之事,所知之人极少,个中缘由连本侯也未曾完全想通,知嫣细细安排下一切,难为了她一番苦心。”
“翟统领不亏为弗届卫一号人物,”提到容栩公主,赵管家也不免叹气,“公主外柔内刚,心思细腻,重情重义,决意了的事便要做到底,可何尝不是牺牲了自己,可怜那……”他惊觉多嘴了一句,当下住口。
却不料聂靖渊毫不介意接口道:“可怜我们的亲生骨肉了,她若还在世,与礼儿差不多年纪吧。”
屏风后躲着偷听的聂韫礼,他生怕被父亲发现,又不得不全神贯注思索他们的对白,亲生骨肉……牺牲了自己……差不多年纪,云山雾罩之中仿佛一个真相呼之欲出。
他不敢往深处细想,内心隐隐感到邵姨娘吐露的或是实情,要不是一心揭发她下毒论罪,她手上的人证物证便多了几分可靠。
倘若他确非奉朔侯嫡子,那他到底是谁,父母又是何人?容栩公主为何要大费周章把他带进侯府……千头万绪犹如倏然收紧的密密丝线,缠得他透不过气来,一时心如擂鼓,跌跌撞撞往东厢房去。
是夜,他再度辗转反侧,如在烈火上炙烤,口舌焦渴得快要生烟一般,无数幻境交迭扭曲,他辨不清身在何处。
忽回为容栩公主守灵的那日,不足十岁的他怎么也不肯信,温柔娴静的娘亲走了。
明明前些天还带着他出门,欢声笑语地逛了集市,吃够了冰糖葫芦。回来后娘亲便闭门不出,任他在门外哀求哭闹,房中始终漆黑一片悄无声息,袁嬷嬷端着饭菜送不进去。
深更半夜,侯爷从宫中回来,寝在书房昼夜不出。袁嬷嬷下跪求他劝一劝绝食的公主,未得侯爷答复,赵管家和下人们面面相觑。
三日后,公主殁。府中恸哭俱缟素。
那时,稚气如他还不懂悲恸为何物,很不解爹和娘亲发生了什么事,转眼间就无人在意他了,爹连正眼都不愿瞧他,分明拒他于千里之外。
唯独邵姨娘走过来擦拭掉他脸上泪痕,幽幽抛下一句:“礼儿,弱肉强食,输了你得认命!”忘不了她当时说完这句,眼角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给幼小的他蒙上一层彻骨的寒意。
他在幻境中反复辗转,受尽折磨,邵姨娘的脸倏然变形成吐着信子的竹叶青,随时要置他于死地,赵叔扑上来替他挡住却被咬上喉咙,飞溅的血滴子到处都是,他哭着喊叫求救却没有人关心他们谁死谁活……
“我聂韫礼可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稚童,不查出真相誓不罢休!”幻境未灭,乌云压顶,他绝望着用指尖狠狠掐红了手心。
许久,只摸到眼角缓缓渗出莫名的泪水,却带着淡淡血腥气弥漫开来,充斥了床幔内的气息,令他愈发煎熬倦怠至极,不知不觉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