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时疫(1 / 2)
这一场时疫来势汹汹,数日内便在棠城郊外如野草般生长蔓延开来,乡邻们已多年未遭遇此等祸患,人心惶惶自不必说。
医馆本就人手不足、药材匮乏,宋岩年忙前顾后竭力救治,奈何实在收治不了这么多病患,况且还有源源不断涌入的,他愁眉苦脸显是无计可施了。
那时,赵慕灵在医馆附近的榆树底下,看见一对衣衫褴褛的农家夫妇,老伯将碗颤颤巍巍递到老伴嘴边,好说歹说劝她再喝口水,大娘却倚着枯树干紧闭双目,执拗地摇了摇头,仿佛剩下最后一口气勉力支撑。
不知他们歇了多久,老伯吃力地搀扶起大娘,想往医馆挪一挪,赵慕灵见状忍不住上前帮忙搀扶,言谈之间方才得知有种怪病从天而降害死了诸多乡邻。
待三人缓缓同行至医馆门口,才发现压根挤不进去,遍地唉声叹气,大娘再也经不住折腾,浑身发烫倏尔昏迷过去,面颊潮红唇色青紫,眼见怕是不行了,慕灵想起宋浔还在易安别院,便掉头一路小跑找她回来。
宋浔对近日所谓怪病一头雾水,她大都留在深宅大院内陪伴聂韫礼和翟季,医馆还是由师父负责打理,哪会知晓宅院之外正水深火热哀鸿遍野,惟有亲眼得见这些乡邻倍受疫症折磨,才渐渐体会到情势不妙。
“浔儿!你俩怎么不蒙上面巾!”宋岩年满头大汗抬起头,瞥见宋浔和慕灵直愣愣闯了进来东张西望,情急之下便喊出口,“疫病易传染!口鼻要捂住!”这番话清清楚楚传入在场乡邻耳中,不免引起一阵骚动。
“宋大夫,您说的可当真!这病一传十、十传百的防不住?”
“挨家挨户得了病倒下,田谁种?别说烧饭做菜浆洗衣裳,连喘口气都难,咳咳……”
“可不是,家中就剩一个小娃娃还活蹦乱跳,谁来照顾呀哎哟……”
乡邻们本就病恹恹虚弱不堪,听到宋岩年这么一说,自然七嘴八舌起来,还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咳嗽声,顿时整个医馆乱糟糟的,弥漫着沮丧,猜疑,不甘,惶恐与焦躁。
宋岩年意识到心直口快失言了,作为医者本不该在眼下厚此薄彼或加深病患担忧,于是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安抚道:“乡亲们别慌!瘟疫自古便有,但凡医治得当,要相信是挺得过去的!”
实则他内心并无把握,为前面几位病患把脉问诊后,他极力思索着应对之策,蓦然发现今朝疫情与史书记载有所不同,确切来说,所谓怪病,怪就怪在它的症状层出不穷。
譬如前村的梁叔高烧难退浑身打颤,食欲全无口干舌燥,整日迷迷瞪瞪一问三不知,而后村的巧婶红疹突起瘙痒难忍,口鼻犹如用土封住一般,上气不接下气。又譬如远乡李家的二姑娘头痛难忍视物模糊,近乡周家的小儿高烧难退多次惊厥,诸如此类难以枚举。
一上午堪堪照料完七八个病患,宋岩年不敢多歇一会,知道徒儿宋浔闲不住便由得她在旁协助,按方开药也好,安置病患也罢,所幸她从小医馆长大,小小年纪倒也沉得住气。
可赵管家女儿慕灵毕竟从未见过这等场面,师徒二人相劝几句让她先回别院,小姑娘一步三回头放心不下,宋浔只好笑着挥挥手,示意忙完医馆的事就去找她,这才赶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