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宿(1 / 3)
延绵的山脉披上青衣,彼此相互依偎着看尽这世间兜兜转转的景致。山谷间的血肉活物总是不安,山石泥土存在得长久,自然也就比生命如萤火般转瞬即逝的生灵多了份从容的庄严。
这间木头小屋仿佛是藏在林间的一只眼,屋檐下的片片竹帘是眨巴着的眼睑。西面的飘窗下方是一池白雾萦绕的瀑布。窗内小火炉边上熬煮草药的女子生得标致,那头乌黑的发丝垂至腰间,由窗口灌入的微风许就是奔着那发丝里散发的草药香而去。
“阿蛮,该喝药了。”女子将冒着热气的药汤倒入陶土小碗中,伸出头向着窗下的瀑布唤到。
女子的声音传入瀑布下的水潭中,一条停靠在潭底圆石上的小金鱼便摇晃着脑袋吐着水泡慢慢浮了出来。
“你老是从这里进来,当心哪天跳锅里,我便直接把你与这些野菜一并煮了。”女子低着头与逆着瀑布的流注跃过窗户入屋,由鱼身化作的一个脸蛋圆润的童子威胁起来。
“你不就是时时想着各种法子要吃了我,所以才故意在此支起炉灶的吗?”阿蛮俯视着跟前矮榻旁摘着野菜的女子,一点不怯地揭露着其歹毒的心思。
女子手里的野菜被她的指尖一下掐断,她阴着脸缓缓抬头望向坐到自己对面端起碗的阿蛮,突然露出狰狞的尖牙冲其嘶吼起来。
阿蛮一脸冷淡地盯着女子,那眼神就如大人看幼稚的孩童玩无趣的把戏般嫌弃。
女子见阿蛮面无表情地盯自己,随即收起吓人的模样,又露出甜得腻人的笑容朗声道:“看你把我想得多坏了,我不过是觉得小孩子就是要常吓唬吓唬,才能长得结实嘛。”
“你想吃我,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阿蛮低声说罢一脸嫌弃地白了眼女子,又在将药一饮而尽后,抬起手腕擦嘴开始埋汰:“只会吓唬我有什么用?说到底,你还不就是一个憨傻,你可还记得我与你说多少次了,那只臭乌鸦不能信,你偏不听。”
“你都念叨多久了?人家不过就是拿了几颗命珠罢了,兴许他是真有什么大用处也说不一定。”女子摘着野菜,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道。
“不是拿,那是偷、是抢……”一听这话,阿蛮便来了气,他激动地吼了一句将碗重重放到榻桌上,吓得女子一哆嗦。
“你说得倒是轻巧了,被他偷袭险些打死的是我,又不是你。”阿蛮继续动气厉声怨言,突然又感到胸腔一阵绞痛。他忙一手撑着桌沿,一手揉着胸口。
见阿蛮发怒牵动了伤,女子忙一边抓着野菜,一边拍打着自己与阿蛮之间的空气安抚:“好了好了,你莫要动怒,我错了还不行吗?”
阿蛮知道女子定又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想到此,心头更是蹿起一股烂泥糊不上墙的无力感,于是皱眉冷声道:“罢了,你就是条长不了记性的臭泥鳅,不然也就不会落得如此。”
谁叫阿蛮说的都是事实,女子受着他的话,也只得抬手擦拭着额头上爬满发根处的冷汗,咧嘴露出尴尬的苦笑。
满月与落日在西垂的山脉后完成了某种他们从不示人的交易,然后缓缓爬上了延绵的山头。自铺撒这世间的光由猩红变得冷白起,穿街走巷的叫卖声便都于空中掉了下来,就与落入了沉默的湖底一般。
少平庄的管事将虎杖和其他人安排到一间铺满稻草的大屋里,随后冷傲地对众人高声道:“你们今夜都在此休息,待天明后自会有人来领你们下去。”
待管事的出门后,虎杖走到靠近窗户的地方盘腿坐下。一个年轻且模样生得挺清秀的小伙靠过去打量着他,搭讪道:“兄弟,你是何方人士?”
只觉得脚和肩背疲乏不堪的虎杖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