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旁观(1 / 2)
待最后指明方向的星宿也离开后,厚重的云层便缓缓地遮蔽了天空。它们变幻着形状慢慢地贴近大地,最后又像是被谁搓碎了一般漏了下来。
雨滴落到漫山遍野如巨人一般的高大乔木之上,“笃笃笃”的声响从高处传下来,好似寺庙里的僧侣在心诚专注地敲打着木鱼,听着便能叫人的心安宁不少。
“你是谁,你又为何会被关在此处?”
白瑾儿说着冲把自己吓了一跳的声源处望去,可眼前除了黑压压的一片,依旧什么都看不清楚。直到借着牢房外的石壁上插着的火把微光看了许久,他才隐约看清那个与自己隔着一块凸起岩石的人儿。她生得很是漂亮,眉眼间动人的灵气让她看着就像一只本该在阳光灿烂的林间肆意奔跑的小鹿。
“我唤作婉兰,本是水蝶潭伯家的侍女,于一月前来给墨石乾坤做了侍妾。可是三日前,那墨石清羽污蔑我与家奴私通……”藏在峭壁后的女子有些迷糊地说着,不禁冷笑了一声,“哼……可他们都是被他墨石乾坤清了身子的人,我能否与他们私通,他不比谁都清楚吗?”
听这唤作婉兰的女子说着,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的白瑾儿,轻轻挪了挪靠在岩壁上的身子,缓了口气道:“这墨石氏父女二人就是一丘之貉,说不定他们是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缘由,所以才如此无中生有地冤枉你。”
白瑾儿说罢,这黑漆漆的地牢里沉寂了下来,只听见轻柔的呼吸以及山鼠磨牙的声音。过了片刻后,好似将这个问题放到脑子里使劲理了理,却仍然理不清楚的婉兰缓缓地回应:“来之前我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侍女,如今也不过是被他们墨石氏困在这九尺寒潭中的一个玩物罢了,他们算计我,能有什么好处?”
婉兰的声音阴沉而忧郁,仿佛是在这空洞无边的黑牢游荡的孤魂。从她的声音里,白瑾儿似乎能感受到了她内心的压抑与疑惑。
“姑娘说你原本是伯家的侍女,那为何回来此做侍妾呢?”靠在石壁上,嘴唇干得开裂的白瑾儿有些不解地问。
婉兰想了想,一脸心甘情愿地道:“我自幼便陪在公子身边侍候他的饮食起居,他有什么好东西都总会留着给我,他待我很好。可是他的身子骨很弱,弱得就像是风里的纤花一般,叫人担忧他何时就会被风给折断了。公子生辰那日,夫人与我说这墨石氏有能治好公子的药,问我愿不愿意来替公子换药,我自然是愿意的,所以,我便来了。”
白瑾儿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佩服婉兰对她口中公子的忠心耿耿,还是觉得她愚蠢至极,于是面无表情地道:“姑娘对你家公子还真是忠心耿耿,竟愿意为了他而搭上自己的余生。”
“我们活着,不就是为了自己在意的人以及在意的事而拼尽全力吗?”婉兰侧目看向白瑾儿,轻声问。
“你在意你家公子,那你觉得他在意你吗?他若真在意你,真待你好,又怎会为了自己而叫你来这暗无天日之地?”不知是怎么了,突然就觉得心中很是不忿的白瑾儿,有些激动地说道,以至于他说完后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这几声咳嗽扯动着腰间的伤痕,让他疼得头皮都快要被撕裂开来。
婉兰注视着咳嗽得满头大汗的白瑾儿,她忙温声安抚道:“你休要激动,他们将你带进来时我便知道,你定是中了墨石氏的瘴毒。我听夫人说过,墨石氏的这瘴毒很是阴损,能叫人体内的脏腑一寸一寸的溃烂。如今,你断不能动气,否则瘴毒会走得更快的。”
墨石清羽靠坐在幕帘后的软榻上,满眼疲惫地望着在大厅里与墨石乾坤说理的伯言亭。
伯言亭穿着一身墨青色纱衣,腰间挂着一块白玉腰牌,头上束了一个干净的发髻。他的模样生得好看,可脸色却苍白如腊,身子更是纤弱得就像风中的柳絮一般,但目光却异常坚定地注视着坐在高位上的墨石乾坤,眼眶湿红地请求道:“墨石大人,这是家母从您们这里求取的药,言亭一粒都未曾服用。如今悉数归来,还求墨石大人能将我那侍女放出来,让她与我一同回水蝶潭去。”
墨石乾坤一脸无趣地看了看伯言亭叫侍从双手递到自己面前来的药瓶,随后冷声道:“交易是我与你母亲达成的,那人也是你母亲给我送来的,现在你将这药拿回来说退便要退。这若叫旁人知晓了,谁还理会我墨石氏易物离潭,概不退换的规矩啊!”
听到墨石乾坤的话,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久站的原因,只见羸弱的伯言亭剧烈地咳嗽起来,随后更是一下瘫跪到了地上,用手扶住剧烈跳动的胸膛,低垂着头道:“此番虽说是家母背着我与墨石大人做的易物,但一切皆是因我而起,若墨石大人的规矩需要一人的性命来维护的话,我愿以自己的性命来换取我那侍女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