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黯然又神伤(1 / 2)
张心玲的残疾证已经办了好几年了,那时候,听别人说,办残疾证好像每月给三十块钱,三十块钱哪,这么大的诱惑啊,即使张心玲再抵触,也还是随波逐流地办了一个残疾证回来。可是,这个残疾证办完了,哪有什么每月三十块钱啊,就连她向学校申请的免除学费都没有,班主任老师跟她说,只有家长残疾才能免除她的学费。早知道残疾证什么用都没有,她才不要去办什么残疾证呢。
一想到去县残联办理残疾证时的情形,张心玲的心情就糟糕透顶。她在一群陌生人面前走来走去,在她眼中,那些人的目光中充满了鄙视、不屑、讥讽和嘲笑,她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一样,简直是出尽了洋相。
张心玲也知道,即使她不去办理残疾证,她的残疾也还是存在的,可是怎么办呢?她心里就是很难过,她根本无法走出残疾的阴影。如果她再去了福利厂,天天面对一群形象各异的残疾人,那么她就会天天想到自己的残疾,她就会天天沉浸在忧伤中无法自拔,总有一天,她会不堪重负死掉的。
那些有关于残疾的信息,简直就像是慢性毒药一样,不断地在侵蚀着她的心灵,虽然不至于立刻要了她的命,但却是在慢慢地渗透着她的五脏六腑,让她痛不欲生。什么身残志坚,什么打不到的小强,要知道那些深陷其中的残疾人,哪里会那么风轻云淡地去面对这个世界?
韩姓女人坐在那里尴尬极了,她自以为是好心,来给一个残疾人找工作,她是来这里送温暖、送关爱的,难道这样善良友爱的她不应该被温柔以待吗?这个张心玲简直太过分了!
谢晓艳同样也感觉很尴尬,她是做好了张心玲不会同意去工作的心里准备的,但她怎么都没想到,张心玲会拒绝的如此冷漠粗暴。平时对她这样也就算了,今天对别人也这样,别人哪里会像她一样容忍她这样的态度,这样的张心玲以后可怎么办啊?
韩姓女人是高兴而来,败兴而归,她一边往回走一边不住地在心里暗骂,“他妈的,简直是气死我了,都穷成这样了,却还能傲成那样,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脸?”她决定,以后都不会再来这里了,这家人啊真是不可理喻!
送走了韩姓女人,谢晓艳回到了东屋。她脱掉鞋子,爬到了炕上,她颓然地坐在那里,双手抱膝,痛苦地蜷缩着,两行眼泪不受控制地就流了下来。
丈夫刚刚去世不久,因为家里条件不好,张心玲也辍学回家了。以前还会偶尔看到一些笑容的张心玲,这回彻底没有了笑容,就跟谁欠了她八百吊不还一样。
谢晓艳愁眉苦脸,很多年以前,她和张久福都在生产队里干活,那时候他们被公认为是生产队里最能干的,每个月挣到的工分也最多。可是,家里五口人,穿衣吃饭不算,还要时不时地走几个人情来往,到年底分红的时候,不但一分钱拿不到不说,竟然还欠着生产队里的钱。好不容易分产到户了,她平时给别人帮工挣几个小钱,张久福去煤场做工,日子也就一天天好过了。可是,好日子没过几天,老天爷就又把她打入了地狱!
如果不是现在她身体不好,如果不是生活艰难,她也不能这么期待着张心玲出去挣钱。谢晓艳越想越难过,她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废了,但是女儿还小,她必须振作起来才行啊。想到这里,谢晓艳轻轻地擦去了眼角的泪水,她又下了炕,穿上了鞋子,如果能够劝说女儿去上班,那么这个恶人,她愿意去做。
谢晓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去西屋的,她只感觉自己的大脑好像一片空白,又似乎承载太多,总之,她在面对这个女儿的时候,就是心情复杂。
张心玲正躺在那张小床上,面无表情地望着顶棚,那些蓝色的纸一小块儿一小块儿地严丝合缝地粘在一起,上面星星点点有几朵小花儿,并不影响整体的蓝色,整个顶棚蓝汪汪一片,像蓝天又像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