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风雨不动安如山(1 / 2)
映在沈知夏眼前的,是一栋四面露风的库房,与粮官相伴的永远是墙缝中呜咽的北风与屋檐下哗啦的流水,它们从缝隙间汇成涓流,一路蜿蜒到粮堆的跟前。
沈知夏曾经无比确幸自己没有混到被四叔揪到守库房的境地去,没曾想到原来向天空射出的子弹现在却变成了对准自己的尖刀。
几袋高粱面被横流的雨水浸了个精湿,坑头上几串大头咸菜哗哗的流下水来,霉味与咸菜的冲味交织在一起,把所有人的鼻腔紧紧锁住。
晒谷场是传统村落中必备的工程,与水利,族祠共列为三种必备。沈知夏想起了上一世那些业己消亡的村庄,那些被黄土埋没的石碾子,这些被血缘锁在土地上的人们构成了农业社会最稳定的架构。前两者可以追溯到最远自然崇拜的时代,后者,则是古早氏族社会的遗留。
在军寨中,没有晒谷场,没有祠堂,唯一的水利设施只是一口水井,所以一般军寨中脆弱的组织架构要靠着皇权、军官与纪律来维系。
皇权不下乡,皇帝这种政治正确还到不了这八百里榆林地。至于军官么,四叔不在,几个堂兄只得扯旗作了出头鸟,治军的手法是全面学习四叔留下的那本三国演义,上次对全寨的人痛陈利害后,武力超群的说书姑娘己经变成了成军师的形状。
识字率在这边摆着,估计方圆百里能把三国演义通篇认下来的不过几掌之数。
对这支根正苗黑的封建军队,并且被欠饷欠了三个月的军队,提纪律都有些好笑。兵卒们现在坐寨门前歇着都有想向别处跑的念头,如果不是朝廷在立国之后“审时度势“的重新发明了一系列连坐制度,说不定梁津度今晚上过后连个站哨都凑不齐。
不过看对面这架势,跑出去也没用,外边都是榆林军…
伸手感受了一下存粮的积温,还好它们仅仅只是被雨水浸透,还没有在里面生出更为严重的霉斑和腐败。要是不在场外晒一晒,恐怕这几日便要完全烂掉。
可是四面都被包围了起来,寨里的空间过于狭窄,寨外又有敌军虎视眈眈,粮官在那里哭丧着脸,外人看来整张脸都垮塌下去,皱起的纹挤在一起,如同窗边风干腌菜一样。这种纹的中央还夹了几块青的霉斑,正是面前这个姑娘的手笔,她的脸上表情显的更加哭丧,刚才正是这记重拳让他的呼喊没能传出库房外。
沈知夏徒手挖起几捧谷子,这种细粮可以煮熬成浓汤,在四叔的计划中它是出寨门迎敌时给寨里牛马们准备的断头饭,一般日子在锅里是见不到它们的,上次看它们还如同裱纸般的黄。然而现在再见到,雨水几乎将它淘的失了本色。
稍稍抓一把塞在嘴里,一股腥味和霉味从舌头边缘渗进肚中,引的胃中一阵翻腾。和它一比,什么味道都可以算的上是美味羞珍。但即使是这样,那些面黄肌瘦的兵士应该也能吃的津津有味。
有时最节俭的不一定非得是最穷苦的民众,当然更不可能是最富裕的,界于两者之间的人也许会承担起这类人的大部。
呸的一下将嚼的半碎的谷粒吐到地上,转头又见到一个叫不出名字的堂哥急匆匆推门进屋,看见自家妹妹便劈头问到,
“二姑娘,到底咱这儿有多少粮食啊,刚才都听到粮官在那里叫喊,现在寨里都传着咱这儿没粮。“
“寨里人心浮动,可是要出问题的,你跟咱们透个?,别到时候底下人饿着肚子闹出兵变来…“
“实在不行就投了人家,外边贼兵在外边喊反贪官不反皇帝,反的不是咱山东的官,他们去河南求恩倒贪官,大名府那边说不定还高兴呢。“
“大名府怎么还高兴?“
“这不显的它治下比河南好,官和官之间不是还要比考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