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山鬼(1 / 2)
迟则生变,是屋中四人的共识。
沈知夏倚在墙上,手中不自觉的握紧了镜片,意识却沉进了那方寸的世界中。
耳中的争吵在耳边消逝了,一睁眼又是那片熟悉的白光,眨眼便看到上次被斩成两半的草蛇仍旧摆在地下,一摸蛇皮还是那种冰凉光滑的触感,仿佛上面还有着余温一般。
用最快的速度将剩下的一点铁捏成个椭圆的面具,不规则的豁口仅仅可以露出那一双眼睛,光秃秃铁盔的顶端上还插了两根乌鸦的尾羽,两块色泽还算鲜艳的衣服也被两下扯成条带,两根黄色的细绳沾上了乌鸦的血,至于宽袍大袖,只得去借一借四叔那件青袍抵上一抵。
如今的士大夫们到是不倚仗奇技淫巧,虽说八股取士的规格还未完全定下,可孔夫子不耻下问的精神却被带晋的士大夫们丢到了九霄云外,这个从四叔和堂哥们对于火器的态度便可以看出来。
整个王朝的科技创新动力仅仅是工部下面世袭的匠户们,除了他们再就是靠情怀自负盈亏的西洋派,再向下沉淀估计就是村头的铁匠们。靠着三重机构吃吃百年前的老本还可,真找他们创造出近代科学体系那是痴人说梦…
至少王朝的体量对周边维持着压倒性优势,军备竞赛的要求几乎微不可查,后世乾隆的十全武功就是这样,只要将后勤拉满,靠体量堆人都能把对面耗死。
可以凑合就先凑合,还没到生死存亡的关头,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有穷才会思变。
即然士大夫们搞不出系统的科学去解释世界,那么主观和唯心自然会占据思想的高地,面对一群看大戏都看不利索的受众,假托神灵是最有效的方式,也是最方便的方法。君不见先汉的谶纬之术,体现了神学与儒学的相融性,为刘氏的正统性进一步添砖加瓦,先汉儒生不愧是学科交叉的先驱。
只不过真不知提倡敬鬼神而远之的孔圣人看到这种交融性发展会有什么感想,自家子弟能在朝堂上纵横捭阖,为礼教崩溃后诞生的造物站台,为日益集中的皇权效力,恐怕又要去念叨心目中的三代之治。
还是现代考古学发展的太晚了,士大夫们光顾着找那些瓷碗礼具,要是多下到力气在甲骨文的破译上,将一眼纯真的奴隶制、青铜器和人祭转译到儒家先圣们构思出的理想国里来,恐怕江中又要多出一批弄潮的“耿介之士“…
不知孔夫子后来学易三年的经历,还有论语中那吾从周乎的感概,作为殷商后裔说不定还亲眼见过桑林之舞这种老祖宗的“智慧”,最后那句知我罪我,其惟春秋的感慨,为历史定下了一个锚点,只不过谁也没想到这个锚点竟是那样的坚固,在后世无数“好徒弟”们的补丁中延续了千年,锚点要等到无法理解的变革和激烈的革命将旧世界的框架炸垮才算寿终正寝。
沈知夏将杂七杂八的窝头与兵器搬到一旁,为受潮的粮米留出一片宽敞的空间,时间的停滞让方寸之地变成了最优良的仓库,这是沈知夏怀抱信心物质基础。
翻找空地同时装神弄鬼的东西己经齐备,连同半斤黄裱纸都塞进提前准备的布袋中,这是祭奠渡河淹死的袍泽时剩下的,最后的那半捧落到了自己手中,没曾想到在将来还能派上用场。
再次睁开眼睛,屋内的争吵声早已经消失,老董和两个堂兄正按刚才的计划将各个干燥的粮袋堆积到外层,借着炕的架势尽力让粮米显得更多,这种掩耳盗铃的行径本质上和前些日子喊着发饷一样,就图个安定人心。
满头大汗的老董腋下挟了包高粱,嘴里嘟囔着少爷与姑娘的自欺欺人,心道靠外面的兵卒根本保不住这个寨子,他们想以卵击石可别把自己带到沟里,便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前程来,
“打仗,按理说打仗是把总武官该管的事情,沈老爷光嘴上说的厉害,什么亲兵标营天天喊,可喊了这三个多日了照样也没把我们这些人从军屯里捞出来,成天净弄嘴上的功夫,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实际上穷的连底下人卖命的军饷都克扣,几个月亲兵的饷都发不下来,这算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