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舌战李左车(3 / 4)
公子婴略一沉吟之际,任襄又插了进来:“以小子猜测,陛下或许拿不定主意如何对待公子。公子之罪大,然公子亦有才名。如果公子愿为朝堂所用,刺驾之事知者甚少,也未成事实,岂不两全。”
李左车又想笑:“郎中令,你这小妻弟又说孩童话语。”
他又转向任襄:“某为大赵武安君之后,秦灭赵,杀吾祖,某就算有才干,也会为大赵复兴而用。小公子说秦帝竟想用某,难道秦帝也似小公子一般善于幻想吗?”
任襄淡然一笑:“公子此语,就又可回到小子初谒公子时,公子所不认可之事上。上次小子说,七国内战数百载,百姓无安定之时。先始皇帝一统是为使天下不争,武安君为保赵王之土而抗秦虽无可责,但相比对抗外族,其功绩就退居其次了。公子当时说不认可小子此说,小子今日可问公子理由否?”
李左车上次说这话时本就是有点强词夺理的意思,既然认同任襄所说李牧杀胡为第一功绩,那抗秦只是第二功绩本来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听到这个小童子依旧不依不饶的再次提及,他也只好继续嘴硬的回应:“对大赵而言,匈奴和暴秦都是敌人,都是来侵我土地、夺我资财,小公子以为,这里面又有何差别呢?真要细论起来,暴秦还要亡我王的国土,使我王失位,是不是还可以说,暴秦比匈奴更该抗击?”
任襄轻轻的摇摇头:“小子与公子的看法不同。小子认为,大秦灭赵,只是灭国,也就是公子所说,夺赵王之土,而于赵土之上的黎民并无绝灭之举。当然,刀兵之下,误害黎民之事也不可免,但从根源上说,并不是以让赵地哀草荒野、灭绝人烟为目的,而仅是要将赵国土地纳入一统之中。”
他一挺小胸脯:“匈奴则不然,他们是劫掠,不但劫掠资财、还要劫掠人口。匈奴胡骑过处,村舍遭焚、人掠为奴,不从则杀戮,那完全是真正的胡骑一过、赤地千里。大秦灭赵,可有掳掠大批赵人为奴?可有烧屋毁宅,让黎民无家可归?反抗者死,这一点,公子想必不会拿来反驳小子吧。至于公子所言赵王之土和赵王之位,如果追根寻源,赵王的国土,来自三家分晋。既然天下为有德者居之,赵可分晋土,秦又为何不可获赵地呢?”
李左车淡然一笑:“小公子虽然口齿伶俐、滔滔不绝,但也无法惑动某心。自某祖武安君始,即为大赵忠良,自当忠赵。忠君乃人臣之根本。小公子不会认为,一个不忠之人,也能获得秦帝的完全信赖和使用吧?”
“小子完全赞同公子所说的,人要以忠义为本。对武安君于大赵之忠,也深为敬佩。”任襄拱手向天一礼:“只是公子所说忠君,那就要看君王是否贤明可辅了。适才公子说秦杀汝祖,对,也不对。对者,武安君是因秦反间而亡。不对者,武安君非秦人所杀,反是被赵王诏令赵相郭开所害。”
胡亥死死压着又想起来踱步的念头,稳稳的跪坐着:“孟子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当年赵王先视武安君如犬马而驱使,后则视武安君为仇寇而杀之后快,如此之赵国君王,公子至今仍言忠君,公子欲步先祖后尘乎?”
李左车冷笑一声:“赵王暴戾昏庸不可忠,秦帝难道不暴虐吗?自秦一统以来,始皇帝所为种种,天下百姓已不堪负。小公子锦衣玉食于郎中府,可知否?如今二世皇帝更甚之,登基半载,徭役七十万筑阿房之宫,只为一己之乐,视天下百姓皆为土狗。如此帝王,值得某忠否?”
任襄刚要反驳,公子婴举手阻止:“公子,婴有一疑问,还请公子教我。都说公子左车承武安君之才,习兵书、学韬略,已有大成。只是此番公子意欲刺驾,却显得十分突兀。当年博浪沙韩国遗族张良刺先皇帝,所选之地为山东沙野。而前日公子刺驾,却选关中老秦根基之地。如此欠思量,乃至公子都未能及时抽身而去,却与公子谋略之名不符,不知所为何来?想必不会是因皇帝骄奢而要为天下除之吧。”
李左车张了张嘴似要解释或反驳,但最终没有说话。
公子婴看着他继续说:“婴有一推断,不知对否,说来给公子听听。公子说当今陛下只为一己之乐,视天下百姓皆为土狗,如此必失天下民心。公子又以忠心于恢复赵王室之国为己任,皇帝昏聩对公子复赵是有利之事。而刺驾若成,新登基者如若非昏聩之主,则公子匡复大赵难度将激增。”
他略带讥讽的笑笑:“公子行如此反常之事,实难理解。所以,婴推想,是否是因这数日陛下停宫建、散徭役等诸多举措,让公子觉得陛下这些顺天应民之举,会导致公子不易煽动百姓反秦复赵,而生杀意呢?”
任襄抚掌而笑:“姊婿此言,是以公子之盾,御公子之矛啊。”
脸色一转,他严肃的对李左车一拱手:“公子愿为百姓用命,小子则敬。公子只为复赵而奔走,小子将鄙。小子慕武安君之功业,是仰慕其为中土之民抗外侮。公子可曾想过,大秦暴虐致民不聊生,但如若六国遗族皆以复国为要,则关中、山东,重回诸国征战,民又如何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