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谈话（1 / 1）

大雨淅沥沥的下，伴随而来的还有狂风，帐外电闪雷鸣，风声犹如恶鬼哭泣又犹如野狼嚎叫，可纳兰丝毫不受影响，纳兰手里捧着热茶，低头吸溜一口，随后将茶盏放在地桌上，双手交叉抵在后脑勺，闭上双眼翘着二郎腿，整个人都躺进了被厚厚羊毛包裹的椅子中，看起来好像整个人都陷进了羊毛中。

木华黎也低头喝了一口热茶，不过和纳兰不同，木华黎从来不喜南方宋人那套繁琐的茶道，就只是像喝水一样简单的喝上一口，随后眼神迷离看向帐外，让人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愁眉苦脸的想什么呢？”纳兰没有动，还是那个姿势却睁开了眼睛，眼神同样盯着账外的大雨，正对着纳兰的是那一颗小草，风和雨似乎要将它折断，可他却百折不挠，始终屹立不倒，纳兰的声音从那些厚厚的羊毛中传出：“看那株小草，它是那么弱小，大一点的牲畜只需要一脚就能将它踩倒，可狂风暴雨不断对他洗礼，它却能一直顽强抵抗，不向着命运屈服，人啊往往都是太高估自己了，纵然你家财万贯或者权势滔天，可在真正的风雨面前却连一颗小草都不如。”

木华黎的目光转移到这株小草身上，风雨还未停，可却对小草没有任何实质上的伤害，甚至小草还因为风雨变得更加的碧绿，木华黎看着它，脸色平静说：“狼主，你说我们是不是都和这个小草一样，虽然很坚韧也很努力，可是狂风暴雨不会因为你努力而放过你，还是会接受洗礼，要么脱胎换骨，要么黯然退场。”

纳兰换了个姿势，眼神也从看着小草转向了看着木华黎，目光锋利却清澈不伤人，缓缓说：“说得对也不对，没有任何的人能是随随便便一帆风顺就成功的，都必不可少的会经历风雨和磨难，之后这样才能造就真正的成功，而那些从刚开始就是一帆风顺的，就像柳树上的枝条看着比小草坚韧无数倍，可只要一风吹雨打就会折断。纳兰转过头又回缩到了椅子里：“至于我们嘛，肯定比小草强无数倍，相信我没有任何风雨和苦难能将我们击倒。”

“可狼主其实我明白你的志向，你想要的不只是蒙古的大汗，你想的是全天下人的大汗，你想着完成传说中的饮马瀚海，你是天空飞舞的雄鹰，可我，我们，扎阿锡部在真正的天下大事面前连兔子都算不上，我们真的配不上你，未来太坎坷了，失败了我们就什么都没有了，现在也很好了”木华黎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虽然话没接着继续说，可接下来的意思大家都懂，帐内的气氛莫名的陷入了冰冷中。

纳兰躺在椅子中摇了摇头，自己以前只看史书就把这些历史的人物都神话了，就像木华黎原本纳兰觉得他就是勇敢智慧忠诚的化身，可现在突然明白了，其实他们也是平常人，也会喜怒哀乐也会疼也会累，也会想守护来之不易的幸福。和我们和大多数人其实都是一样的，只是因为他们在历史上有了名气干出了能名留青史事情，所以才能够上史书，并不是和我们有什么不同。

“所以你是想我们能够放下过多的野心，只是得过且过对吗”纳兰叹了口气，整个人的脸上带着莫名的灰暗，看起来十分的疲倦：“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或许你觉得只要我们自己得过且过，别的部落就会给我们得过且过的机会”

木华黎看着纳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到最后就只变成了一声叹息。

纳兰坐起身拿起地桌上的热茶，已经过了好一会儿，茶已经有些凉了，只剩下一些为数不多的热气袅袅升空，纳兰举起茶盏狠狠的摔在地上，灰色的茶盏变得四分五裂，一地的碎片伴随着其中棕色的茶汤，看起来像是药而不是茶，纳兰盯着碎片说：“别犯傻了，你以为你不对别的部落下手，别的部落就不会下手，别人就不会对我们下手？，哈哈哈，还现在也很好了，现在这四五千人你就觉得很多了，你就觉得够厉害了，在金国和南方的宋国，一个将军统领的人都不只四五千人，甚至人家一个偏将拉出来三四千人都不足为奇，而人家有多少个偏将？几十个都是少说，就算不说金国和宋国，李家的夏国你知道吧，夏国靠着在辽国金国宋国之间左右逢源才维持了这么长时间，可你了解夏国有多少人口和兵力吗，西夏人口有三百万，连他们能动员的兵力都能达到四五十万，咱们这四五千算什么，夏国想灭了我们，只要皇帝下旨，途中无人阻拦，两个月，只要两个月我们的首级就能被装在盒里送到他的金銮殿上供群臣们观览。”

纳兰说着说着似乎是因为生气导致自己剧烈地咳嗽起来，木华黎想要上前查看，却被纳兰挥手制止了，：“算了，我不应该和你说这么多的，我也没有别的想法了，如果你还有志气，我们兄弟未必不能靠自己打下一片大的天地，但如果你真的受够了这种日子，那好你就不用统兵了，在部落做一个安分的牧羊人吧，吃穿不会差了你，就这样吧，随便你自己怎么选择”

说完纳兰也不咳嗽了，顺过了气又继续躺在椅子中，只不过这次看起来格外的落寞，似乎帐内又要陷入长久的沉默中，这是一人披着羊皮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狼主，这雨这么大，可能一天都不停，要是在这里过夜，我就带着兄弟们出去捡点柴火，要不没得烧了，嗯，儿子，你也在呢，正好一会你跟我一堆去”来的人是孔哇窟温，他同样也是被雨整醒的，不过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柴火的问题，而此时孔哇窟温正低头望着纳兰打碎的茶盏碎片，他披着的羊皮正往地下滴水，不过好在很结实没有漏雨。

虽然孔哇窟温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不过还是好心的问了一下：“狼主怎么茶盏掉了啊，儿子你这也不说帮着收拾一下，真是一点眼力见没有”随后上前踢了木华黎一脚，这时纳兰的声音也从羊毛包裹的厚厚椅子中传了出来：“不用了，就让它在那里待着吧，什么时候等木华黎想好了回答我了，再把它收走吧。”

听到纳兰的话孔温窟哇一愣随后蹲下身子小声问木华黎：“你小子怎么惹到狼主了，跟你爹我说说，小事你爹的面子再加上你道歉应该够，要是大事你爹我豁出去这张老脸帮你求情。”

看着自己老爹的目光，木华黎心头一颤随后想自己老爹讲起了刚才的事情，途中老爷子也不说话，就是一直等到木华黎讲完了，到了自己进了大帐之后，孔哇窟温上去就给了木华黎一巴掌，将木华黎一下扇倒在地，随后指着木华黎的鼻子恶狠狠地骂道：“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呢，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狼主对咱们家对你这个畜生薄吗？啊？有赏赐都先供着你，结果你呢？劝狼主得过且过，你就是这么对真心对你的恩人的，抛去狼主首领的身份，你们是安达，可以将彼此的性命托付到对方手中的人，可你不但不支持你的安达还劝他将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的手上，作为手下你不忠诚于自己的首领，作为兄弟你不支持自己的兄弟，作为儿子你甚至不想着自己的父亲，也罢，如果你真的执意退出，以后你就不要认我这个父亲了。”

孔哇窟温骂完也不看木华黎，而是对着躺在椅子里得纳兰俯身拜倒：“狼主，我孔哇窟温没能管好自己的儿子，辜负了你的期望，请狼主责罚，他这样的软弱不配当您的安达，狼牙项链你也收回去吧，他已经配不上了”随后对着纳兰重重的磕了下去，纳兰起身托住了孔哇窟温：“您是我的长辈，曾与我的父亲结为安达，我受不住您这样的大礼，您还是收回去吧，至于您说木华黎，就看他自己的选择吧。”

木华黎低头同样跪在地上，这是他的父亲孔哇窟温人生中第一次打他，从小木华黎的弓箭马术都是顶尖，从来不会让自己的父亲操心，所以一直都是家里未来的希望，自己的父亲也舍不得打自己，可今天自己是真的把父亲惹生气了吧，也是真的让狼主寒心了，木华黎的指甲深深的扣入掌中，血一点点滴在地上，滴答滴答的声音在沉默的大帐中格外的刺耳。

“长生天在上，我木华黎愿意做纳兰最忠实的猎犬，此生惟愿鞍前马后，作为纳兰手中最锋利的剑，铲除一切敢于反抗的敌人，若有二心，天诛地灭。”

窗外的大雨还在下，狂风呼啸，雷电一闪而过，照亮了大帐中三人各自不同的脸色，随后又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