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片·冰焰(1 / 4)
“花儿这么美,为什么要烧了它?花瓣里住的小生命得多痛呀。”
“花瓣那么小,怎么会住着生命呢?”
“地球这么小,不也住着我们吗。”
童涯用放大镜点燃了一朵梨花,这一幕,正巧被空攸米拍下。童涯本只是想观察落在花瓣上的白色小虫子,始料未及,竟误将整朵梨花点燃。洁白的花儿被烧成灰色,一阵风吹来,灰烬四处飞去,再无迹可寻。
每当梨花的骨灰在眼前消失殆尽,梦便结束,与此同时,阳光下浮雪般耀眼的梨花海瞬间漆黑一片,像是无形之手突然关掉太阳的开关,并忘记将星月点燃。无边世界,无边黑暗。童生知道涯姐姐在,小姨也在,分明离得很近,却始终无法触及。她呼喊着她们的名字,万籁俱寂的虚空之境,无人回应。
自从童生来到鹤渊,每次入眠后都会做这个梦,虽说是梦,但梦境中发生的一切曾真实存在。那是231年4月,六岁的童生尚生活在地球表面,那时的地球尚未病重,那时的人类依然为所欲为。童生不知道自己为何总是做这个梦,如同无形之手从她过往记忆中截取了一个碎片,这碎片跟随着脚步在流动的时光之河一路漂流向前,以致每当入眠,碎片中的画面就会重现。又像是给那段记忆上了一层时光釉,无论过去多久,亦不会失色模糊,将永远如初,将永远被清晰记得。童生只是费解,并未感到讶异,毕竟她所遇的怪诞离奇,不胜枚举。每次梦醒,童生的意识并不能瞬间回到现实,而是朦胧中仍身处于六岁时年,梦已然结束,她的意识依旧连着梦境消失后的空荡场景,每当睁开眼目及光明,才算真正醒来。
梦中的境象是曾经的现实,而此刻的现实倒像极了梦境,但童生无比清楚,眼前的世界不是梦,无论多么匪夷所思,这确是现实。
醒来的童生一如既往发了会呆,空无一物的眼睛如同空无一物的脑袋,待回过神来,桼和的翅膀铺满双目。童生注视着这洁白的羽毛,如梨花、如雪、如亲眼见过的地表最后一座冰川。想到冰川,童生的目光随心绪黯然:
那是地球上人类唯一可见的天成冰川了,人类无比努力地去保护它,可千万不要融化呀,千万
冰川,还在吗?
地表,下雪了吗?
她们,还安好吗?
童生总是这样在心里问着,不知在问谁,不知能问谁,她知道,无谁能答。这份牵挂,与梦境一样,连接着她与地表,是她安静生活中根深的问号与唯一的桥。重复着,是为了不忘记,遗忘这把剪刀,已经剪去太多存在过的证据。
无计时光,童生的思绪停止,她看向桼和,她知道桼和还要沉睡很久很久。桼和与童生不一样,它合上双目后将沉入无意识无境,鹤人的睡眠,从未有梦。在这地心鹤渊,童生是唯一的人类,也是唯一有梦境的生物。
鹤渊实在无事可做,童生也实在无事可想,于是再次闭上眼睛,等再次醒,也许那时桼和也醒了。
闭上眼睛,便什么都看不到,入梦后,便什么都能看到。无所见,而梦万物,而见万物。
童生迅速入眠,无计时光,梦境再次出现:
一只白色小虫被风从梨树枝干送到梨花花瓣
姐姐童涯看到白色小虫落在梨花花瓣上,她正拿起放大镜对着梨花,想要看个清楚
爷爷童戟与奶奶於则陪童生放风筝,风筝飞起来后突然断线,它飞啊飞,在空中回旋,向着云朵,但最后却落在湖面。童生正奔跑在梨园中,打算回家拿爷爷的长鱼竿救风筝
小姨空攸米正在拍天空,白云在流动,变幻着不同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