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再见江湖（1 / 2）

癸未月辛丑日（六月初三

在汾水驿休息一夜后，转眼天明，是个艳阳高照的吉辰良日。依次经过涿鹿驿、固节驿，中午时分已经进入了顺天府地界，大家都松了口气。昨夜派遣了一名幼军连夜进京，向朝廷报讯，以便获讯后筹办诸项事宜。

智光大师与太子并骑而行。太子感慨父皇朱高炽在位仅仅九个月而离世，虚心向智光大师请教养生之法：“大师今年已七十三高龄，身康体健，不知可有何养生之秘法？”智光大师笑言：“实无特殊之法，一切顺其自然而已。太子乃国家之根基，须以保重龙体为要。为万民之福，贫僧冒昧进言。养生之道，因人而异，然有四条普遍可依之法则。一为寡欲，即节食寡色，以保养精气。二为慎动，是使心常清净，以调养神气。三为法时，即顺应四时，以协调阴阳。四为却疾，谓慎医药，重早治，以保护正气。”

智光大师此次本是携弟子到济南灵岩寺礼佛，期间接到朝廷密旨，令其接旨后速回京师。其实，传旨太监与其素有交往，私下告知仁宗驾崩之事，回京乃为超度法事之故。仁宗厚待智光大师，继位后称赞其“克光扬于佛道，式敬事于朝廷”，特“赐号圆融妙慧净觉弘济辅国光范衍教灌顶广善大国师”，赐以金印、冠服、伞盖、幡幢、车马以及供器、法乐器等，让他居住在能仁寺。智光大师曾婉转谏言不要沉于酒色，然仁宗不为所动，登基后更是变本加厉，终于监国二十二年、登基九个月、享年四十七岁而龙驭宾天，殊为可惜。坊间传闻，仁宗正是房事过度、事后着凉所致。智光大师观太子面容，虽然正直二十七岁壮年，但是亦有早衰之兆，不敢明言，借养生之道规劝之。

太子诸人行至良乡，远远看见一列队伍甲胄鲜亮、旌旗招展。众人正在惊诧，纷纷加强戒备，只见数骑飞驰而至。至太子马前，来人跳下战马，跪地行礼，口称：“幼军指挥使率三千幼军护驾，请殿下示下。”太子令其起身，随行护驾。至幼军阵前，三千将士齐刷刷下马跪地，三呼“太子殿下”，声浪震天、雄壮无比。大家见有幼军保驾，十余日来的艰辛和重压终于解脱，千钧重担终于卸下，倍感轻松，始是心安。东宫四杰回想一路坎坷、厮杀，无不感慨万千，竟然有人喜极而泣。

路上，何两生催马来到太子身旁，二人并骑而行。太子在马上拉住何两生的手，不胜唏嘘，回想共同经历的刀光剑影，行侠仗义的欣慰快意，痛失张阿牛胡安的悲痛心酸，五味杂陈，百感交集。何两生强忍眼中的泪花，道：“宋代苏轼有一首《和子由渑池怀旧》，太子殿下一定听过。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

往日崎岖还记否，路长人困蹇驴嘶。

此诗甚是佳妙，亦正与今日心境相符。世事多变，得失无常，人生亦是如此。想二十余年来，我身怀家族血海深仇，仇深似海，夙夜难眠。唯有勤习武功，既为报仇之切，又为整日忙碌可忘世间烦恼。二十年来无一日不如此。至艺成离师，决意拼死复仇。追踪太子数日，终觅良机，然而听太子所言所语，亦有道理。我既念及建文诸臣平反，又顾及其家属之悲惨际遇，更为太子仁厚品德所感染，希望大明出明君，实则万民之幸事。故弃小仇而明大义，舍己身而全天下。后浴血为战，即使身死而无怨言。今已安全抵达京师，有幼军劲旅保卫，当无意外之险。我拟不再相护，特来向太子道别。”

太子闻言，紧握何两生之手不放，坚决不放其行：“何少侠，你不能走！”他顿了顿，恳求道：“何少侠，请你留下来！令尊为天下读书人种子，道德文章，世人推崇。成祖爷爷杀了建文诸臣，实为不妥。本宫继位后，定当为建文诸臣正名，让后世之人都知道他们是国家忠臣，释放发配到教坊司、锦衣卫、浣衣局及习匠、功臣家为奴的建文诸臣家属。”

何两生感激地望向太子，这是他心中最为牵挂的事情：“万望殿下尽早履行诺言，我亦会关注此事进展。”

太子颔首，接着说道：“一路走来，你已看到，赵王、汉王篡权之心昭然若是，白莲教、闻香教等邪教伺机而动，贪官酷吏等比比皆是，更有蒙古铁骑虎视眈眈。大明今日之局面，危机四伏，杀机重重，走错一步，必然招致兵燹战火之灾、生灵荼毒之祸。少侠秉承父志，品行高洁，高义薄云，武艺高强，侠肝义胆，正是我大明急需的栋梁之才。况且现在是多事之秋，正是成就万事之业的良机。届时你我君臣协力同心，何事不成？古来青史谁不见，今见功名胜古人。以高官伟业告慰令尊及建文诸臣在天之灵，正是你最好的选择。何少侠刚才以诗明志，本宫亦合一首。唐朝李贺《南园》其五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