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倾诉往事(1 / 1)
吃过晚饭,阿荣带着宋微微走上了屋顶,宋微微好奇的发现,这里的房屋都会留一个平顶用来夏天乘凉或者秋冬天晒东西,宋微微跟着阿荣爬上了房顶,房顶上光秃秃的,只有门前那棵高大的白杨树正好枝干落在了屋顶上,阿荣带着宋微微坐在了白杨树的枝干上,宋微微抬起脚,摇晃着枝干,树枝响起了“吱吱呀呀”的声音,清凉的夜风吹的人心情无比舒适。
阿荣看着远方昏暗的天空,黑,渐渐布满天空,无数的星挣破夜幕探出来,夜的潮气在空气中漫漫地浸润,扩散出一种感伤的氛围,宋微微仰望天空,迷茫的星空格外澄净,悠远的星闪耀着,像细碎的泪花,就像舞台剧上的幕布点缀着几颗灯光一样。
宋微微不禁想起她看过的一首诗,诗名已经记不得了,但诗句历历在目:“谁?独坐在长街,静观世间繁华。谁?独卧在孤巷,静品酒味离殇。谁?独立在断桥,静看锦鲤成双。谁?独行在雨季,静感世态炎凉。”阿荣似乎听懂了诗中的孤独,静默半晌,忽然开口说道:“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每当心情不好,就喜欢一个人跑到屋顶上待着,就这样一直看着夜空中的繁星,会想着如果有机会,我可不可以离开这里,去到星星那里生活,有时候会想着想着就睡着了,一直待到天亮,才会下去。”宋微微侧头看着阿荣,心想:会是怎样的心情,才会想要逃离这一切,去一个未知的地方?阿荣看着星空继续说道:“可是,到今天,我已经三十岁了,但是我发现我越发的放不开那亲情的牵绊,而且是年龄越大,越放不开,就像这片天空,无论你如何挣扎,都逃不开亲情的笼罩,我有时候会感慨,亲情究竟是什么?现在我明白了,亲情是守候,无论你走多远,它都守候你的归来,亲情也是一种思念,无论你身在何方,它都思念你的一切,这就是你的魂。”阿荣苦笑了一声,然后转过身,他看着宋微微,晶亮的眸子里看似平静,宋微微却在里面看到了翻涌着的情绪,阿荣又看向了远方,用着一种平静的语调诉说了起来:“你今天看到的这个不是我的亲生母亲。”这句话既在宋微微的意料之内,也在她的意料之外,宋微微并没有去问为什么或者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清楚的知道阿荣此时就像她之前的状况一样,如果不是自己想说,别人是不可能问出半分。阿荣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出生的时候身体瘦弱,家里也穷,那时候种果树又辛苦又挣不到钱,我的母亲为了照顾生病的我,坐月子也没做好,落下了病根,一直断断续续的好不了,我小时候其实挺乖的,后来我母亲身体一直不好,在我十岁那年,她生病去世了。”说到这里,阿荣停顿了一下,宋微微看到几滴亮晶晶的液体滑过阿荣棱角分明的脸庞,她的心似乎感受到了阿荣的痛苦,宋微微不由自主的握住了阿荣的手,他的手很宽大,很厚实,宋微微的手只能包住他手的一半大小,阿荣悄悄地伸出一只手擦了擦眼角,另一只手反手握住了宋微微的手,阿荣的手很温热,被他握住的宋微微顿时有一种安全感袭来,阿荣继续说道:“母亲死后没多久,父亲就把现在的这个阿姨,也就是我现在的母亲,领进了我们家门,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天的场景,我当时在学校写完作业后,和小朋友在后面田间玩耍,有一个小朋友跑来喊我,说我爸给我找了个新妈妈,还带了个妹妹,让我赶紧回去,我当时还不信,威胁那个孩子说,如果他说谎,明天等着我去揍他,结果等我背着书包刚回到家,远远的我就看门口站着一个妇女,她和我妈年纪差不多,但是一身的装扮都很土,感觉灰头土脸的,手里还挽着一个床单包成的包裹,应该是她们的衣服什么的,她旁边还站着一个小女孩,大约七八岁左右,穿着一个破旧的花袄子,浑身脏兮兮的,脸上还挂着鼻涕,看到人就躲到她妈妈的身后,不敢见人。”阿荣说起第一次见她们的场景,忍不住笑了,宋微微知道,那不是嫌弃,是一种回忆的美好,只是宋微微好奇为什么在这个家里,没有看到他说的小女孩,也就是他的妹妹,按照时间推算,也只是比他小两三岁,现在应该二十七八岁了呀。阿荣拉过宋微微的手,用两只手把她的手包在手心里,然后低下头,枕在了自己的双手上,似乎在怀念他的妹妹,宋微微没有动,任由阿荣握着自己的手,他应该是很想念她吧?宋微微这样想道。
阿荣沉浸在回忆中,继续说道:“父亲让我喊她妈妈,我拒绝了,我不愿意,即使我知道我母亲的死和她无关,我也绝不能接受喊别人叫做母亲,更何况她还带来了这个和我毫无关系的妹妹,这个妹妹看起来就像脏兮兮的黄毛丫头,从此之后,我变得十分叛逆,无论他们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听,他们不让我做的事,我偏要做,新妈妈经常被我气的一个人偷偷哭,但是她从不和父亲告我的状,我不仅和她对着干,我还经常捉弄她带来的妹妹,有时候把她的作业藏起来,有时候趁她不注意,从后面猛的把她推倒,她喜欢留辫子,我就趁她睡着了,把她头发剪的乱七八糟,妹妹哭的稀里哗啦,她不愿意看到我,父亲气急了就要动手打我,她还起身护着我,她说我这么小没了妈可怜,让父亲不要打我,说等我长大了就能理解了,奶奶经常和我说,让我不要怪父亲,他一个大男人拉扯孩子不容易,这个新妈妈的男人病死了,她没有嫌弃我们家穷,还有个这么大的男孩,说她是个好人,奶奶让我不要和她们对着干,大家都不容易,可惜我那个时候脑子里全都是对她和妹妹满腔的恨和讨厌,根本感受不到他们的好,就这样,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八年,我在这个家里也是任性了八年,妹妹考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成绩非常好,而我十八岁的时候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整天在村子里无所事事,后来村子里一般大的小孩子说马上要来征兵,问我愿不愿意去,我一听这是多好的事,我巴不得早点离开这个不喜欢的家,所以我就去报了名,体检、政审、报名表全都通过了,我顺利的成为了一名军人,临走前,她抱着我哭了很久,嘱咐我在部队里不要任性,遇到事情不要冲动,如果太苦了,就不要当那么久的兵,义务兵服完兵役就回来,还给我准备了很多换洗的衣服和吃的,当时妹妹也回来了,那时候我们的关系没有小时候那么紧张了,她也不那么怕我了,她笑着和我说,等她放暑假了,就去看我,我嘱咐她好好学习,我没考上大学,她是家里唯一的希望,让她一定努力学习,等她考上大学,我来负责挣她的学费,妹妹当时笑的就像一朵花。”说到这,阿荣脸上露出难得温柔的笑容,宋微微看得出来,阿荣对这个妹妹感情很深。阿荣继续说道:“可是没等我去给她挣上大学的钱,她就出事了。”宋微微心里一惊,出事了?阿荣的脸上尽是悲痛的神情,他用手捂住脸,继续说道:“那天,我正在训练,连长说我家里来电话了,电话里说有急事,我心里一慌,就停下训练,赶紧跑到门卫室去接电话,电话那头,是……是我的……母亲,她在电话里哭着说我妹妹出事了,但是无论我怎么问,她都说不清楚,语无伦次,然后就没声音了,我急得都快把电话线拽掉了,后来在电话那头突然有人接起了电话,是村子里的人,他说我母亲晕过去了,具体也没说原因,只叫我赶紧回来。于是我连忙请假回了家,到家里时,没有看到妹妹,母亲已经病倒了,整个人都憔悴不堪,父亲捂着胸口一个劲的咳嗽,奶奶也是气的以泪洗面,我把家里人问了个遍,又问了村子里知情的人,最后终于弄明白了,原来妹妹在县城上高中,她成绩又好,长得也漂亮,年级里有个靠关系走后门来的男学生,他家是我们隔壁村的,整天不学习,和社会上的渣子在一起,抽烟逃学,没一样好事,不知道怎么的,他在学校里偶然间看到我妹妹,就被迷住了,他喜欢我妹妹,天天缠着她让她答应做他老婆,我妹妹不理他,他就给她写情书让人传给她,又在我妹妹打开水或者吃饭的路上堵着她,有时候还偷偷的跟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