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七章 禁足花溪(2 / 2)
“老爷,你这话太过客气。”卜泓坐在两人身旁靠近门的地方,越过薄雾与芦苇望着远方的山:“你算过没有,你自己被乐云囚禁多少年了?”
早年间,邱劫任职褐洛府衙,虽有口吃,但为人坚韧质直,又多谋略,颇受重用。
时受命赴豫枫岭,途经乐云省亲。所带领的同行工匠悄悄向乐云府衙揭发阳亟与薛正恭有攻伐之意。乐云为不打草惊蛇,扣留几人,悄悄备战,封锁巫王山后路。
后阳亟等人果然发难,邱劫因滞留乐云,没有及时将信息禀报褐洛府衙,也没有传信豫枫岭,致使两地防备不及,多人因薛正恭反叛丧命。
邱劫自责,认为自己难辞其咎。经邝战劝说,留在乐云。
乐云的确是一方桃源,但终究太过安逸。只要有“邝越侯”在,人们就会过于想要依赖他。
或许有些人是想要歌舞升平过一生的,可还有些人不是。然而在日复一日温和的浸泡下,许多人渐渐忘记了自己此生所求。而最可怖的是,人们自以为无需知晓:大家只知道抓紧邝越侯的衣袖就是了。
“温和不好吗?”秦苍问。
“温和很好。”邱劫点头:“可是沸腾也很好,寒冷也让人记忆犹新啊!冬……冬日里,赤脚狂奔过绵绵雪地,再……再一下跃入温泉池的包裹之中,炽烈的水花溅落在发丝和脸……脸上,有些灼烧感……这样活着也没有错。最重要的是,人……人们有得选!”
“所以你教授邝野经商知识,让其远离军政?再找机会让他彻底离开乐云!这样就不会有下一个“邝越侯”了?
“非……非也。”邱劫因为刚才的话说得急,有些气喘,听完摇头:“这些年我最得……得意的事,就是教会了邝野要自己做抉择。他离去与否,不……不是我或其他人能决定的。就连我的事,还是邝野的功……功劳。他与一……一众小孩儿查账,发现账目不对,核算时,又发现我屡……屡屡向豫枫岭运送货物。这才找到我头上。”
原来邱劫背叛乐云最先是由邝野发现的。
秦苍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邱劫说这话时似乎竟为自己的徒儿感到骄傲。
可是此去从军,难说往后好坏。不论战胜战败怎可能半分羽翼不伤?若以建功立业劝子弟为征伐牺牲,又是否太过狠毒?
任何宏大的意义都只是麻药,让伤口不那么血腥,让牺牲不那么绝望,让人带着梦幻和绚丽离开。
可是死亡就是死亡。对一个具体的人来说,失去生命并不能获得任何。失去生命就什么都没有了。
若真如邱劫所述,邝野是否离开还是个未知数,但若他不与自己同去,未必是件坏事。
“我猜测姑娘恐是要‘一……一箭双雕’时,我以为姑娘与我是一类人。现在看来,姑娘并没……没有想明白。”
“一箭双雕”该是指秦苍想以平复北陆之乱为名带兵征战,从而获取进入“天外天”所需数量的“敲门砖”。
秦苍想否认。可是想起被洪水冲走的尸首,还有在鹿泽之战中相互厮杀、跌下高台毙命的人,她无法肯定邱劫的做法就是对的,无法肯定自己的选择就是对的,更没有办法保证这抉择磐石不移。
“姑娘,没想明白不……不是坏事,”邱劫努力地摇头:“怕的是行为已成圭臬,不……不必再想,不……不愿再想。有执戟之能者,当需时时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