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 第十七章(5 / 6)
“这就是关键。”李/明夜的语调非常平静,“我不知道。”
“你爸妈呢?”
“他们已经过世。当我重获自/由时,那具曾经属于我的身/体已经79岁,我应该没有在世的长辈了。”李/明夜略一停顿,补充道:“当……那件事发生之后,他选择了出国。他一生中绝大部分时间都在英国度过,很少回中/国……”她忽然沉默了两秒,“他上一次回国,是去参加/我父母的葬礼。”
靳一梦愣了愣,抬手将她圈进怀里。
“老年人的身/体,脆弱得,简直……令人费解。我的父母刚刚结束一次英国之旅——事实证明这并不是个好主意,英国的气候显然不适合老人,何况当时天天都在下雨。他们应该去地中海国/家,可是他们非要给他过生日,这真的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也许是高空的气压对他们产生了影响,使他们本就虚弱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微小但致命的变化……他们刚刚回到中/国,就在机场,我的母亲就倒下了。一切都发生得很快,她像是普通地摔了一跤,就再也没能站起来。”除了一些凌/乱的修辞与语序之外,李/明夜的平静近乎无懈可击,她几乎就像在讨论天气一般自然。“17个小时之后,我的父亲也去世了,心源性猝死。我觉得,杀死我父亲的并不是心脏瓣膜,而是悲伤。”
“宝贝儿……”靳一梦正在思考措辞,李/明夜摇摇头制止了他的安慰。她对他笑了笑,这个笑容很淡,也许是初起的星光太过明亮了,那光芒投映入她的眼中,粼粼地闪烁,像水波一样。
靳一梦心疼得无以复加,只能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片刻之后,他听见她用与平时一般无二的平淡语气,继续叙述道:“我父母去世时年纪已经很大了,在葬礼上,我听见有人说这叫喜丧。当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感觉很生气,因为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可喜的,所以我就很努力地通/过他的眼睛去看,我想知道究竟是谁说的话……我看到了很多人,都是些家里的亲戚朋友,几乎可以说是,嗯,盛大的场面。我来自一个很大的家族,这个家族有很多成员,也有很多朋友,我父母去世,他们全都来了……但这些人,我好像一个都不认识。”.cc
“我感到很害怕,难道所有认识我的人都已经死了吗?我努力地寻找熟悉的面孔,终于认出了几个哥/哥,还有四叔,四叔……我几乎认不出他来,因为他也已经很老了。在我小的时候,他很疼爱我,我也很亲近他。但他和我……和他打招呼的时候,态度却很疏远,只剩下一些客套。这很正常,因为他们十年都见不到一次面。后来又过了三四年,四叔也去世了,这一回他没有参加葬礼。”李/明夜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听起来犹如一声苍凉得无可转圜的叹息,“那个时候,我……我听到了消息,突然间就觉得……我是真的死了。”
“都过去了。”靳一梦只能这么说,同时握住她的手,在她脸庞与唇上落下一个又一个的轻/吻。“以后有我,我到哪儿都陪你。我们俩都不会老,说不上什么白头偕老的话,反正我们要么一起长生不老,要么一起喝同一锅孟婆汤。”他顿了顿,换上轻快活跃的语气,在李/明夜耳边笑道:“到时候啊,我喝完汤不认识你了,一抬头你就在我面前,我就说,美/女哪里人啊?不介意的话,处个对象呗?”
李/明夜忍不住失笑:“做鬼都不放过我?”
“不放。都是我的人了,哪儿能放你走呢?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靳一梦略一停顿,又道:“听起来,你家里头也没别人了?”显然不是,否则她不会想要回去,又或者,否则她早就回去过了。
“我哥/哥应该还活着,如果时间没有过太久的话。”李/明夜果然说道,“从我获得自/由,时至如今,我一直活在他的阴影里。我不想这样,所以必须见他一面,可是……我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呢?我也不知道。我想我应该杀了他,可我似乎不怎么希望他死,我想斥责他、咒骂他,可这似乎也不能让我满意。也许我该放下他,可我放不下,至于原谅他?这是我完完全全做不到的事情,我宁可再经历一千次一阶段觉者试炼,也不可能原谅。他已经困扰我太深太久,我必须解决这个世上唯一能困扰我的事情,可是,该怎么……”她倏然住口,似乎在拿捏措辞,片刻后,终于苦笑着说道:“你看,他已经在困扰我了。”
靳一梦把她的话提炼了一下:“听你这意思,困扰你的,是你不知道你们见面后会发生什么事儿,对吧。”
李/明夜想了想:“差不多。”
“要是你们不见面呢?”
“那么……几乎是确凿无疑的,我将会一直困扰下去。”李/明夜略一停顿,露/出一个复杂难言的笑容,“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对于李/明夜而言,“不知道”代/表未知,而未知意味着不可控的变量与难以预估的风险,这会令她焦虑不安,她必须通/过如观察、评估、干预等种种手段将其消灭,才能睡得安稳。但对于靳一梦而言,“不知道”则意味着无限的可能,而每一种可能都将由他自己去创造。
——在靳一梦身上,一直有种真正的、纯粹的强悍,他理智冷静,乐观勇敢,积极进取,敢于尝试,亦敢于承担。这是一个当你遇到困难时会首先想到的人,因为你相信他一定能帮助你……当你生活在他身边,你永远都不必感到害怕。
李/明夜在心中叹了口气,她忽然明白,自己为何抑制不住地主动想要跟靳一梦说这些了……这根本就是正常不过的事情。就像她竟会爱他一样,不可思议,却又像水到渠成那般的顺理成章。
“反正听起来值得一试,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靳一梦扳着她肩膀将人翻过来,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你要打算回去,我就陪你走一趟,要是你打算见他就见,不想见呢,咱们就当随便找个地方度度假。”他忽然露/出了严肃的表情,“不过,宝贝儿啊,在回娘家之前你可得给我说实话,你这里还有啥事儿我比较不能接受的,像什么,79岁之类的……你一次给我交代清楚。”